舒宴一边被抬走,一边哭着呜咽,他离开后,花厅中瞬间陷入了沉寂。
她凝视着趴在桌子上的陆誉,转头对着侍女吩咐道:“让门外宣平侯府的人进来,把他们的世子抬回家。”
说罢,林舒蕴就转身踏出了花厅,在她刚走至小花园中的月亮门处,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攥着。
随之而来的酒气瞬间萦绕在她的身旁。
“挽挽,你能不能看一看我。”
陆誉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,声音中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。
林舒蕴僵在原地,不愿回头,只是淡淡了说了一句:“天色不早了,世子该回府了。”
“挽挽,我今天很欢喜”,陆誉声音缓缓响起,“我把整个侯府都搬过来来娶你。”
林舒蕴感受着陆誉手腕愈发的用力,她缓缓转身,却看到了他长身而立站在月光下的模样。
方才大抵是他单方面被哥哥打。
陆誉暗红色衣袍已然微微敞开,金黄色发冠略显歪斜,但样貌生得甚好,脸颊泛着红晕,一双狭长的眼眸似含水般望向她,平日的清冷矜贵已经化为了秋水微澜。
林舒蕴心中微微一颤,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使得她猛然一惊。
“世子又不是第一次下聘礼,毕竟安国公府也接收过世子的聘礼。”
林舒蕴原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,心如止水不再有丝毫的波折,但听到陆誉说话的声音,她埋怨酸涩的语气便止不住地往外冒。
陆誉缓缓抬眸,唇角紧抿,沉默了许久后,哑声说道: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。”
“你同别人定亲,晚上还要同我欢好,还要让我当妾室,不知世子爷还记得吗?”
“记得”,林舒蕴的话仿若利刃一般刀刀扎向陆誉的心,他眼眶已然布满了血丝,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他自然都记得,在朔北的五年间,阖上眼眸的刹那,京城往事便止不住在脑海中重放。
夜晚他长坐在几案上思考着,百日他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厮杀着,若是能活着回去便罢了,若是死了也能在黄泉河边见到他们母子。
现在却不一样了,他们都活着,他还能在人世间看着他们、护着他们,爱着他们。
陆誉看着林舒蕴似是转身又要离去,他赶忙上前攥着她的手腕,沙哑说道:“挽挽,还能给我机会吗?”
林舒蕴没有说话,但陆誉心中翻腾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,酒精冲上头的刹那,他伸开长臂紧紧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他正欲说话,林舒蕴却猛然推开他,捂着嘴扶在抄手游廊上干呕了起来。
陆誉身上的酒气太浓,林舒蕴已然忍了许久。
在他抱住她的刹那,胃里恶心已然直窜喉咙,生理性的呕吐使得林舒蕴眼眶泛红含泪,她缓缓站起身来,声音委屈说道。
“陆誉,你真让我讨厌。”
陆誉眼眶瞬间泛红,心脏仿若被细丝紧勒着,连呼吸都变得分外艰难。
他望着林舒蕴的离去背影,沙哑唤道:“过几日,我外祖母从老家来京城,她大抵没有多少时日了,你能带着孩子们来看看她吗?”
林舒蕴顿了顿,声音模糊不清道:“自然,我会当好宣平侯府的世子妃。”
世子妃。
她甚至都不愿当他的妻子。
陆誉手指紧攥着,脚步虚浮着朝着门外走去,深邃的眼底满是浓浓的失落,唇角难以克制的扯出一抹自嘲。
听着陆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林舒蕴停下了脚步,靠着廊柱跌坐了下来,抚着胸口,一双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。
她向来温言软语,从未对人说过一句重话,她竟对陆誉吐出那般刻薄的话语。
她心里就是委屈,就是要翻旧账。
她也知晓礼义廉耻,怎么就成了这副狰狞模样?
这一切都是因为陆誉。
想到此处,林舒蕴仰着头望着天边皎洁的月光,眼泪瞬间滴落在地。
----
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,距离下聘不到一旬的日子。
林舒蕴端坐在梳妆台前,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。
镜中女子云鬓齐整,一双眼眸满是温柔,面庞除却那片碍眼的红斑,也算是粉嫩,她微微牵起唇角,笑意亦如往常温婉柔顺。
今日前往宣平侯府,她心中原是忐忑不安,但得知陆誉已经分家,倒也不用见到宣平侯夫人,心中的慌张便消减了几分。
突然,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传了进来,两个孩子牵着手跑了进来。
瑛瑛娇声唤道:“娘,你怎么这么慢?”
清晨,夏日的阳光还未灼人,空气里满是沁人心脾的清凉。
林舒蕴刚牵着两个孩子走到王府的门口,抬眸便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马车旁。
也不知陆誉站了多久,他藏青色衣袍已经凝结着淡淡的露水,眉眼间却不见丝毫疲惫,眼眸在望向他们母子三人的时候,满是温和的笑意。